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  《狩(gl)》闻子霁 文案: 缘分,就是在你睡不着的时候出来闲逛,我正好穿着红衣光着脚,在槐树上似笑非笑地看你。 …… 女鬼(不,是花妖)x软妹(并不)的短故事 脑洞大开的产物,为了he而硬生生地写了个he 内容标签: 因缘邂逅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:主角:伏月,冥 ┃ 配角:秋儿 ┃ 其它:彼岸花 第1章 月篇(一)   “莫要靠近那里。”小时候,每每入夜,奶娘总指着窗外,待伏月如是说。   奶娘指的那里,是一处塌圮的小院子。院子仍是伏家的,只是废弃了许久,无人住。围拢院子的一圈,草长没膝深,掩掉了一半儿的斑驳院墙。有时风穿过破墙的缝隙,吹出呜呜的声响,像鬼鸣。   伏月是伏家的长女,也是早逝的大夫人唯一的孩子,家人总也记着嘱咐她别乱跑,尤其是那处小院子。对于小院子,仆人们的说法各不相同,有的说过去有丫鬟在院里惨死,有的说起夜在那院前撞见过鬼新娘,还有的说院子建处曾是乱葬岗风水极凶,总之阴气太盛,邪得很,因此被伏月的祖父闲置了。   因为好奇,伏月也曾在那院子门前张望过,里头空荡荡的,除了一间几乎要塌下来的小屋子,伏月什么也没看见。那之后伏月因夜里吹了风,病了将近半月,仆人间纷纷传言,说她是中了邪。从此再没人敢靠近那院子,伏月也被奶娘禁止往那处走。   可现下,伏月又走到了小院子前,这是她自八岁来第一次走到这里。来这里,大概是因为伏月的奶娘不再管伏月了,她总是咳嗽,伏月的父亲便喊她家人来将她领了回去。伏月怎样请求父亲,也留不住奶娘。闺房里只剩了伏月一人,寂静得有些可怕,夜里伏月翻来覆去睡不着,这才披了衣裳出门来。   小院子依旧荒芜,野草长得更高了些,却不再如幼时看到的凄凉可怕,也许是那份凄凉已埋藏伏月心底,她说不清。鬼使神差般,伏月抬脚走进小院,院里那间小屋子更破败了,几片青瓦遗落在地上,屋子仍旧未塌。伏月总觉得这小院子有一种不真实的意味。   四下无声,伏月继续抬脚,落下,然后停步一一她听见有人唤了她的名字。   “是月儿么?”陌生的声音,不确定的语调,称谓却无端亲密。就连从小将伏月带大的奶妈,也只唤伏月“阿月小姐”。   “谁?”伏月不回头,无甚表情地问道,她不知是哪个不识趣的下人敢跟踪她,也没兴趣去认识这人。那人却只是极轻声地笑了,“自然是我。”她的笑声像巫祝吟诵的咒,魅惑慵懒而又毫不掩饰。   伏月终于回头,却见一个倚在树枝上的女子。她穿着红得刺目的裙,随风轻拂的裙摆像是能拧出血来。那一头散乱的长发是浓墨晕染的颜色,衬得她的脸苍白如宣纸,朱唇却依旧烈火般鲜艳。女子对着伏月眨了眨眼,长长的睫毛上下扇动,眼尾一抹极淡的红,像是伸出一缕烟雾似的花丝。   “冥,我的名字。”女子从树梢上跳下来,微笑着。她未着鞋履的白皙的足点在地面,带出脚踝间一串银铃空音,轻盈得像只翩跹的蝶。   “我并不认得你。”伏月微微偏过头,谨慎地答这来路不明的女子。她与冥挨得极近,莫名地感觉到一阵令人不舒服的寒意。那是寒意,又或者是一种极其冰冷的绝望,笼罩着一抹掩藏不住的戾气,让夏夜里空中也结出冰粒来。   “可我方才告诉了你我的名字。”冥不依不饶,伸手轻佻地挑起伏月的下巴,让她正视自己。伏月惊愕的眼中,冥讲话时漆黑的眸子跃着隐约的红,像是火苗缠绕,教伏月的心尖忽而被烧灼出一块异样的小缺口。   伏月躲开冥的手,皱了皱眉,最终选择了沉默。她走过冥身边,径直奔向小院门口,她有些后悔自己乱走,来了这鬼地方,遇了这鬼似的女子。白玉似的手却又攀上了伏月袖边,勾住嵌着花边的袖口,不让伏月离去。   冥幽幽开口,语调听来有些乞求的意味,“别走,我并不可怕。”   然而伏月只是奋力甩开那只染了绛红蔻丹的手,逃也似地跑远了。被揉皱的袖口留下了奇异而莫名的花香,是那个叫冥的女子身上的味道,寒凉的,伏月以手枕着头阖上眼时总是闻到,一夜无眠。 第2章 月篇(二)   伏月决计今后再不去那小院子。   可是,今日,秋儿的纸鸢落在了那小院子里。秋儿是伏月的幺妹,方六岁,胆子小得很,也是个从小听着那小院子的鬼故事长大的,自己不敢去,只有哭兮兮地求了一贯好说话的月姐姐去帮她拾纸鸢。   小丫头哭得梨花带雨,伏月一心软,终是应下秋儿,二话不说自往那小院子去了。   白日里小院子虽荒芜,却不阴森,只是弥漫着一种萧瑟凄凉的意味,像是已步入了秋,只有颓唐的诗人才会为之饮酒啸歌。   通过院门看去,小院子里空荡荡的,没有人,也不见冥,映入眼帘的仅仅是单调的灰黑与草色。伏月暗舒了口气,自己并不必怕,冥那样鬼似的女子,遇到这艳阳高照的白天,该是出不来的了。伏月不再顾忌,兀自走进小院子寻起纸鸢。   却不知秋儿那丫头的纸鸢究竟落在了何处,伏月转遍了院子也找不到。好容易搬开叠在一起的砖石,伏月才发现那折翼的纸鸢夹在残墙的缝隙中,牵着一段半臂长的细线。伏月伸手去够细线,却终究差了两指的距离,伏月无法,只有小半个身子挤进墙缝较宽的一侧去抓那绳子。好容易将细线握在手里,伏月忽然听得头上有些声响,她忙往外退,到底晚了片刻。   腐朽的横梁就要砸下来,伏月只听得耳边一声“危险”,被一只冰凉的手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中。   伏月惊魂未定地抬眼,却是冥那隐约着火苗的眸子。她脸上敛去了轻佻的笑意,微皱起眉,眼尾的红更深了些。   “你要寻什么东西,唤我帮你便好,”冥低语着,指尖轻轻附上伏月蹭伤的手背,“你知道我的名字的。”   伏月不说话,耳根微红,从冥的怀里挣脱开来。手背的伤离了那一抹冰凉,在阳光的灼烧下微微发烫,冷汗顺着指缝滑下,沾在纸鸢面上。   伏月转身就走,冥想拉住她,这回却只是轻轻的一扯,手便从伏月的袖口滑落。伏月疑惑回头,却见冥咬着牙紧抓着左臂的衣袖,她本就苍白的脸更失了颜色,见伏月回头,只背过身去不让伏月看见。   伏月绕过去拉开冥的手,那雪白的臂上是一大块儿泛出青紫的擦伤血痕,周边卷着细小的沙粒。血浸湿周边的衣裳,却因为是红衣不甚看得出。   “这伤是方才留下的?”伏月盯着冥的眼睛问。   冥压下眸子,也不否认,只毫不在意地笑了笑。伏月一眼将冥唇边的笑瞪回去,一手拿着纸鸢,一手拉了那不自惜的女子出院子。   “月儿要带我去哪儿?”冥边走边问,她记不清多久之前自己也被这样拉着。彼时,她以为那只拉住她的手永远不会松开,可她渐渐晓得了,每一条路,都会有终点,每一场相遇,都会有别离。   “与你处理伤口。”伏月回看一眼,不停步。   回到房中将纸鸢还给秋儿,伏月便至库房取了纱布与药来。   冥很安分地等着伏月。秋儿还未离去,抱着纸鸢不知与冥说些什么,笑嘻嘻地出门来,正碰上伏月。   “说了什么,这么开心?”伏月柔声问秋儿,这小丫头分明方才还在担心弄坏了纸鸢会挨骂。秋儿笑着指了指屋里,“红衣裳姐姐说,过几日会送秋儿一个新纸鸢呢。”秋儿想着,红衣裳姐姐不愧是月姐姐带回来的人,和月姐姐一样又漂亮又好心。   “想不到你竟会做那小孩子的玩意儿。”伏月拿一方素白的帕子轻轻将冥伤口上的沙粒扫下,又将冰凉的药膏抹在那还在渗血的伤口上,用纱布仔细将伤口裹好。   “想不到你竟会主动开口问我。”冥挑了眉,微笑着回敬伏月。   伏月淡淡扫一眼冥,收好桌上的药瓶,“那我便不问了。”   “月……月儿。”冥以为伏月要走,只有又拉住她的衣袖。冥手臂上有伤,伏月甩不开她,便任她拉着。   “你伤好之前可以留在这儿,当然,若你不愿,我也不强留你。”伏月拖着那火红的“尾巴”,将药瓶和纱布放在靠墙架子上。冥的伤并不是要命的重创,伏月也不知自己为何留她下来,或许是因为冥救了自己,又或许是奶娘不在,伏月不希望这屋里从此只剩一个人。   冥抓着伏月的衣袖不撒手,算是回答。 第3章 月篇(三)   冥的伤好得很快,上药时她却只盯着那一大块痂轻叹,“这么大一块儿痂,留下定会留下疤的。”   “活该,若是你听我的伤好前只喝清粥,便不会留疤的。”伏月看着冥皱成一团的眉目,忽而轻轻地笑了。她眉间一直以来凝着的疏离在这轻笑中柔软了,化作二月的春风,吹动柳枝般恬静和婉。冥的眼里映出伏月的笑,闪烁一下,像是也被那和煦的春风吹过。   “你笑起来还是这样好看。”冥大胆地直视着伏月的脸,像是要把这张脸纳入记忆深处。   听到夸赞,伏月只微微皱了眉,很快收了笑容,面容冰冷地转身出门去,留下冥在原地不知所措。   迷惘着,伏月又走到那小院子里。院里的小屋子已半塌下来,伏月还记得,那是她捡纸鸢时留下的“杰作”。伏月只倚靠着院中那棵古槐,树皮粗糙得很,像是死去老人的手,仿佛还有残余的温度。伏月想起遇到冥时,冥也在倚这树枝上,红衣粉面,像盛放的花。   “你果然到这里来了。”红衣的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,她跟了伏月一路。   “我方才的话惹你生气了?”冥小心翼翼地问,低眉顺眼的模样倒是不像她了。她晓得伏月不会回答她,她只希望能瞧见一个轻微的点头或摇头就好。   “不是。”出乎意料的,伏月侧目看冥,干净的眼眸中似满盈月光,清冽冷漠。   冥稍稍睁大了眼。   “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注意我的笑而已,”伏月抚着粗糙的树皮兀自开口,“我的母亲是一等一的美人儿,他们说,她天生一副菩萨般的笑脸,可惜福份太薄享不到我的孝心,因此他们认为我也应当常笑,才好让他们时时想起和蔼的大夫人的模样。”   “可笑的是,我连她的模样都不曾见过。”   “我有的只是这副好看的皮相,作为一个旧花瓶摆在屋里,青楼中妓子都不如地向身边这些人卖着笑,什么都做不到。”   若是自己还有些用处,奶娘便不会被父亲遣人送走,奶娘那双失了神的眼,伏月这辈子都不能忘。想到这里,伏月抿了抿唇,她不知自己为何要向冥说这些。她是众人眼里娴雅玲珑的大小姐,她的软弱无力,该从不会教人知晓的。   “是我的错。”冥忽而拉过伏月,轻拥住她单薄的肩。冥的身上依然寒凉,却终究给了伏月一些温度。   “无论笑或是不笑,我的月儿就是我的月儿,与这世间任何人都不像。”低低的声音落在伏月的耳边,絮语一般,伏月却听得清晰。她没有挣脱开冥的拥抱,鼻尖嗅到这女子身上的奇异花香,让她想起了血与烈酒,自由与长风。   伏月仔细打量着身边妖精似的女子的眉目,看着她眼尾的一抹红,突然问出一句,“冥,我以前认得你么?”   这大概是伏月知道冥的名字以来第一次开口唤她,冥不自觉地勾了唇,看着伏月,眼里含着笑,“我不晓得你认不认得我,我只晓得,我认得你。”   “呵,是么?”伏月低低地笑着,她的笑,的确,与其他任何人都不像。   冥手臂上的伤已经好完全了,伏月却仍让她留了下来。   这天,伏月去姨娘屋里将冥扎好的新纸鸢给秋儿,却意外地碰到了父亲。   那男子和蔼地望着伏月,他眼里有深情的眷恋。伏月知道,那深情是对她的母亲的,不是她。   “啊呀,正好,我儿快过来。”父亲微笑起来,眼角显出些深纹,将那一对灰褐色的眼珠包裹起来。他将伏月拉到身边,拿出一幅画像给伏月看。那是一幅少年的像,描画得很是精细,锦衣银冠,容貌昳丽,一表人才。画像旁题有名姓,注好了生辰,伏月看着,心下没来由地惶恐起来。   父亲并不顾伏月面上变化的表情,微笑着的眼只是赞许地盯住画像看,戴着赤金扳指的手在纸面摩挲,好似那画上的少年才是他亲生子,“这是刺史家的公子,去年中了秀才,娶过一房妻子没有生育,我儿意下如何?”   伏月低下头不吱声,她看着地面青砖间的缝隙,想立刻变成一只蚂蚁,钻入其中消失不见。然而砖缝倒是为伏月敞开着,伏月却变不成蚂蚁,逃不了父亲的问话。   “凭……父亲做主。”伏月深吸一口气回答,父亲还未再说话时她便称头晕,行了礼匆匆退下。伏月只想尽快从父亲身边,从画像旁边逃离。 第4章 月篇(四)   伏月被人追赶似地不停步逃出姨娘屋里,路上丫头小厮一个个皆以异样的目光瞧她,这位慌张的大小姐便更如芒刺在背,足下生风,朝自己闺房奔去。不及叩门,心神不定的伏月竟冒失地撞入开门之人的怀里。   “怎么了,走得这样急?”冥抱着伏月,轻声询问,生怕吓着了这只惊魂未定的小鹿。伏月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话。冥不动声色将伏月扶进屋,进而握住伏月颤栗着的指尖,那失了颜色的青葱,竟比冥的手更为冰冷。   一贯笑着的女子唇角上扬的幅度消失了,取而代之是敛起的眉与冰冷的眼神。她眸中的红,连同眼尾的红,泛出灼人的火焰的颜色,几乎将映入瞳孔的一切烧灼殆尽。谁让她的月儿吓成这样,她要那家伙十八倍奉偿。   伏月没有抬头,却好像看到了冥的神色,摇了摇头,伸出手轻轻地覆在那火红的双眸之上。覆在冥眼前指尖不再颤栗,只有如水的温柔,能熄灭那眸中九重炼狱的莲火。伏月叹息着,叹息着说出一句轻飘飘的话。   “我要嫁人了。”她如是说。   冥悬着的心才松了下来,仅仅是稍稍有些疼。她以为伏月是遇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,原来,只是小姑娘要……出嫁了而已。   “嫁人又不是嫁老虎,瞧你吓成这样。”冥弯起食指,轻轻敲在伏月的额头上。她面上又有了笑,只是掺杂了些不明的情愫,寒凉的。   “是么?”伏月失了神地喃喃,抬眼迷茫地看着冥,“那,你嫁过人了么?”   “你嫁给过某个男子么?”   这问题该问倒冥了,她嫁过人了么?她也不知道。   “知道我为什么总穿着红衣么?”冥问伏月。   伏月摇了摇头,初遇时她就奇怪过,为何这女子会穿着这样招摇的颜色。明明,这一身的红,是要成婚的女子才能穿的。   “有一个傻子,说好了娶我,让我等他。他与我约定,若是他不能立即赶来身边,我们便同时穿上红衣,在这天涯两端成婚。可我不晓得他什么时候才会穿上红衣,便一直穿着红衣,好让他不会错过。”冥满不在乎地笑着,好像说的根本不是她的故事。她其实并不在乎那人有没有穿上红衣,她早已决意嫁给那个人留给她的寂寞时光。   “这不公平。”听着冥的声音,伏月眼眶莫名地发烫,心底如同针扎一般。这跟她没有半点子关系的故事,她却不自主将自己带入。   “他只是忘了而已,”冥笑着为那人辩解,“时间太久了,我也快忘了。”那么长的一段时光,能有片刻携手,已是天赐。   四下沉寂下来,空气中浮动的灰尘似乎也已凝滞。   “那……若是我呢?”伏月突然开口。   “你……什么?”声音微颤。   “你蠢么?”伏月轻声的笑了,她发现与冥呆在一起,她并不再讨厌笑了,“自然是说若我为你穿上红衣,你可愿嫁我?带我走。”   伏月愿像冥一样穿上红衣,挣开周身沉重的桎梏,不再作旁人的影子,去寻觅自由。她也晓得,这个叫冥的女子,与她同样不自由。   冥轻轻阖上眸子,她以为她能记起。下了重大决心般,冥开口,“月儿,我并非人类。”冥等了某句话许久。许久之前,有人欠她一句,如今她终于从月儿口中听到。可惜,月儿永远是月儿,冥也只能是冥。   “我知。”融了一片水色的眸子里忽然荡起细细的波纹,伏月怎会不知那如烈酒般张扬的奇异花香,绝非寻常女子所能驾驭。   “我只问你可愿嫁给我,带我走,也让我给你自由?”   了却心愿,也不失为一种挣脱束缚的法子,这是一庄公平的交易。可伏月知道,她不会得到回复。她说的,在冥看来,终不过是句玩笑话。 第5章 月篇(五)   冥离开了,即使伏月去到小院子里也找不到她。下人们发现,大小姐的眉眼愈发疏离,远远看着,几乎化作一缕青烟远离尘世而去。伏月并不管旁人的议论,她每日对着妆镜,在自己面上描画着精致的妆容,等待着出嫁的日子。   在伏月为自己精致的发髻簪上最后支金钗时,她对着窗外隐约的小院子道了别。小院子里的古槐在某个雨夜被雷电劈开,再也看不到了。   “你是自由了,我却是再寻不得□□了。”伏月轻轻地笑着,镜中的她红妆美艳,血染般的唇,竟和冥有几分相似。原来,新嫁娘都是一个模样。   伏月微笑着,很郑重地为自己扣上那红得溢目的盖头,那亮蓝的流苏水珠般垂下,晃得她有些眼晕。伏月却没有摘下这不如意的盖头,只扶着人出门,坐进装饰得并不精致的花轿里,端庄地,沉默着。   这条路终究走到了头,这转瞬即逝的偶遇,走过了,便不再有了。那个秉着执念的女子,也不必作茧自缚了。伏月对此很满意。即使牵着红绸与那毫不相识的刺史公子拜堂时,她也是盖头下的脸,也是笑着的。   在喜娘那句“礼成”话音落下之际,伏月忽然听到了一串清脆的铃音。那铃音突兀而急促,并不悦耳,却使得伏月耳边万籁全消。所有的满意,都变成了不满意,留下空洞的躯壳而失却心魂,一世就是永世的劫。   “新娘子这身红衣,难看得很。”人群中贸然站出的女子一把掀开伏月的盖头。怨不得女子敢说这样的话,她也穿着红衣,一段云雾似的红纱束出水蛇腰身,美艳张扬,委实与新嫁娘的容貌不分伯仲。   冥终究是舍不得,她宝贝了许久的月儿,怎么能轻易给别人?   伏月不恼,大庭广众之下解开衣带,脱下大红的外衣,只剩里面一件月白的裙,似孝服。众人惊异,冥却毫不在意,拉起穿着白衣的“新娘子”冲出人群。她足下的铃音踏出一段清晰的旋律,像是随口哼出的小调。   两人不知自己跑了多远,越过郊野与山林,小潭与湖泊,直到再也跑不动而互相倚靠着坐在地上。   “月儿只会是月儿。”冥轻轻地抱着伏月。无论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她一定要让伏月得到自由,月儿想要的,天上的星星冥也替她摘。如今在这山林中白衣女子,不再是伏家的大小姐,也不必再成为别人的附庸与替代品。   伏月只握住冥的手,她的妆容一路被汗浸花了,索性在一眼清泉边洗了去,稍显苍白的脸更像是守孝的女子了,“我没有红衣了,你可愿嫁我?”   冥撇了撇嘴,想笑却笑不起来,怅然若失地盯着地面的石子,“你要的自由,我已然给你,娶我作甚?”   “报答你。”伏月微笑着回答,她面上一直笑着,晃眼得很,瞧得冥几乎就答应了她。   “不必。”冥依旧是拒绝,“你又不喜欢我。”   “接下来月儿想去哪里,我带你去。”冥吹了口哨,不知从哪儿唤来一匹骏马。她带着伏月上马,温柔地抱着伏月,她会带伏月去任何一个伏月想去的地方。   可是,某个不经意的清晨,冥又消失了。伏月甚至不知该去哪里找她,好像她从未出现在伏月的身边。   伏月又回到小院子前,所有人都当她不存在般,从她身边匆匆走过。小院子,包括伏月曾经住过的地方,早已成为别人的了,世事变迁从来如此,一点不留痕迹。   小院子里积起了一个小水洼,映照出伏月的眉目,她还是从婚礼上逃跑的模样,改变了一切的时光竟不曾让她改变分毫。抚摸着那腐朽的槐木,伏月终于忆起,她是那个冥口中忘了赴约的傻子。   伏月挥拳奋力砸在槐木上,人世的幻象在她手下支离破碎。小院子,荒草,青砖绿瓦的屋巷不见了,四周只剩下一片苍黄昏暗的天,足下紫红的土壤。伏月这傻子,竟作了无心的偶人,在这虚无中让人玩弄于鼓掌之间。   至亲的父母姊妹都不过是一场梦,伏月花了许久的时光对此耿耿于怀,却怀疑了自己身边最真实的存在。冥的拥抱,她的低语,与她身上的花香,还有她眼尾那抹妖娆的红,在伏月的记忆中那样清晰。   一一你又不喜欢我。   她怎会不喜欢她?怎能够?冥就是伏月所渴求的自由。   躯壳如失去灵魂般空洞,伏月弄丢了她的自由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其实写到这儿脑洞就写完了,但是,我是一个励志写he的人…… 第6章 冥篇(一)   冥梦到了旧事,那是许多年前,她还只是忘川畔的一朵彼岸的时候的事。   那时,有行者过,耽于冥这朵小小花儿的美艳,偷偷地折了藏在衣襟。幽冥之花无根,折下便有了灵性,竟在行者怀里化作了小女娃的模样。彼岸花藏着人生世的秘密,行者将冥带入人世便是泄漏天机。行者自是有佛祖庇佑的,可冥不过一朵花罢了,弃儿般被丢入无间。   无间永无边际,其中的业火亦永不间断。冥无处可逃,只有任烈火将全身烧灼。然而无间的犯人是不会死的,除非业债偿尽,绝无离开可能。便是,所谓的永无宁日。   被火烧灼的感觉很疼,冥抱着身子徘徊着,却不知该躲向何处。冥跌跌撞撞地,不小心撞上一位年轻公子。那人白衣胜雪,端坐在赤红的火中,像是虚幻的月华,不能被灼伤分毫。他生得极好看,孤傲清绝,眉眼间尽是不可侵犯的高贵。   “你……”白衣公子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小女娃,忽而拉了她抱在自己怀里。他身上冰凉,正好替冥滚烫的伤口降了温,成为冥在这火堆中的庇护所。   明明不再被火烧灼了,冥却很不争气地红了脸。她很小心地扯了扯白衣公子的衣袖,轻声问他,“你不怕这火么?要不你先放下我,寻个地方躲开些?”   “躲?往哪里躲?”白衣公子冰削的指尖勾起一簇火苗,却又一把捏碎,几粒冰渣自他掌心落下,绯红的,却是凝结的焰,“我是来此处修行之人,这些没有温度的火,只会灼伤你这样的小家伙而已。”   冥低下头,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衣公子。公子见冥不说话,自己也沉默了。   良久,又或许是须臾之后,时间在无间是无用的东西。白衣公子抬头看了看,拍醒在他怀里已迷迷糊糊睡着的冥,“喂,小家伙,我要离开这里了,有胆子随我走么?”   走?冥做梦都想离开,她抓着公子月白的衣袖,拼命点头。   清朗的眉目看着冥,白衣公子温润地轻笑。拂袖间,冥周边已不见刺目的业火,只有碧水青山,古松新竹,天如洗蓝。有孤雁飞鸣而过,在悠悠白云中,渐远去,成为墨黑的一点。这里是,人间。   “你自由了,小家伙。”白衣公子将冥放到地上。冥不着寸缕的双足首次接触到人世间实在的地面,她感觉到一种温度,不寒凉不炙热,仅仅是令人安心的温暖。自由,冥不懂得这个词,她只晓得,眼下这块儿叫做人间的地方真是一个好去处。   “谢谢……”冥惊异着眼前的美景,回头却见白衣公子默然转身。   “你要去哪里?”小小的手扯住那月白的衣摆,点染着红色火苗的眸中映着白衣公子的背影,有好奇也有惶恐。   白衣公子仰看长天,抬手,在空中不知划了个什么图案。手又放下,像是在为谁祈福,又像是在与天地交谈,“你寻得了自由,可这世间还有许多人寻不得自由,我还需去帮他们寻得自由。”   “不能带上我么?”冥眨眼眸。   白衣公子回头,目光触及冥褴褛的衣衫,忽而就心软了。   “走吧。”他伸出手给冥。   白衣公子告诉了冥自己的名字,月。   月携冥在山林穿行,落叶铺了厚厚的一地,浸了雨水,柔软的潮湿的,还有着土地的温度。冥看着自己被月牵着的手,脸莫名地有些发烫。这条路啊,她希望永远不要走完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脑洞大开…… 第7章 冥篇(二)   冥跟着月去了很多地方,看过了许多冥从前不曾见过的人,他们或在病痛中,或穷困潦倒,或饱经战乱,有的□□离子散,有的人桎梏加身。月给他们银钱,救他们性命。有时他也会不闻不问地离去,冥不解。月只告诉冥,有的人,唯有死去方能得到自由。冥仍是不解。   最终,月带着冥在一处小院子里住下。院子里有一株小槐树,和七八岁的小孩子差不多高,细细的枝干不到手腕粗。冥是幽冥之花,自然与这极阴之木投缘。她每日蹲在小槐树边浇水,观察小树是否又长高了些。   “小槐,你要快些长大。”冥絮叨地念着,她期望这树能变成她的友人。   “小槐?你给这树起了名字?”月哭笑不得地看着小槐树旁的冥,“待一棵槐树倒比待我还亲。”   冥一挑眉,露出一抹狡黠的笑,“大不了也给你起一个,唤你月儿,怎么样?”月儿,听来像是在唤哪家的女孩子。冥在故意戏弄月。   “随你。”月不介意。   阳光洒在月脸上,那扑闪着的细密纤长的睫毛染上了光的白,精致柔和,倒真有几分像女子,一名绝美的女子。冥看着月,忽而低下头去,再不敢看他了。她的心跳稍顿了顿,她有些分不清,月究竟是修道之人,还是一只魅惑众生的妖精。   “怎么了?”月见冥盯着自己发呆,伸手在冥眼前晃了晃。他的手像栀子花瓣一样洁白,也许还会有一些花的香味。   冥不说话,转过身走开了。   从此,冥真的唤月作月儿了。听到冥这样唤自己,月也只能无奈地笑笑,月儿,自冥口中说出,倒还挺好听的。   “喂,不反驳我一下么,你莫不真是个女子?”冥坐在屋顶上看月,天晓得她是怎么爬到那儿去的。   月不抬头,屋檐下自顾自地饮茶,清朗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冥耳中,“修道之人无谓男女,你当我是什么样,我便是什么样。”袅袅茗烟随月的话音落下升起,空气中浮动着一丝苦涩的清香。即使每日都能在镜中瞧见自己,月也从未在意过自己是什么模样。月自天地初开的混沌中诞生,众生需要他是什么模样,他便是什么模样。   “当真?”   月只一笑作为回答。   冥微红的眼珠在眼眶中转过一圈,忽然突兀地开口,“假如我当你是我的倾慕者,你可能成为那人?”   “倾慕者?”月慢吞吞放下茶盏,信步走出屋檐,看着屋顶上那大胆的女子,“你若认为是这样,便是罢。”   “你……”即使是冥,面对脸不红心不跳的月,也只有语塞的份儿,“你这呆子,别人说你是谁就是谁么?”冥不该对此有疑意的,她跟着月那么久,应晓得月一直是这样,他替太多人寻得了自由,一转眼,却不知把自己的自由丢去了哪儿。   月看着冥鼓起腮帮赌气的模样,足尖在地上一点,飞身落到冥身边,微笑着敲了敲冥的额头,“小丫头,你是在替我担心么?”   “才不是。”冥斜着眼剜一眼月,这美艳的妖精一天天长大,魅骨天成,即使是嗔怪,眼角一尾红,也为她凌厉的目光添了一□□人的娇娆。月看着冥,竟一霎恍惚,冥这小丫头,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名风情万种的女子呢?   “也许有一天我真会为你倾倒。”月的目光描摹下冥的肖像刻在心底,也许有一天,月真会为这女子心动,“那时你要等我,即使天隔两地,我也会与你同着红衣。”   等来生,她,真正成为他,找到自己的自由时。冥懵懂地点头。   月离开了,一场病,将她变成了埋在黑土下的冰冷的骨。冥如何哭喊也唤不回月远去的魂灵,月的寿数已尽,她曾救助了那么多人,拿自己的命换了那么多人的心如所愿。那月白的虚幻的影,成了冥生世的梦魇。 第8章 冥篇(三)   冥穿上红衣守着小槐树,她不知月会转生何处,亦不晓什么时候能与月再见。冥以小槐树的寿命为限,树未枯,冥也不会离开。然而魂灵都是要过奈何饮孟婆汤的,冥苦等着,月却早已经不记得她了。   那转生的翩翩公子娶了一位娇美的官家小姐,冥偷偷去看了,官家小姐生得和自己七分像。冥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。冥只是守护着月和他的妻,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可笑,她分明是个妖精,偏操持起菩萨的职务。   月接下来的每一生都过得不差,家境富足,儿女成双,死去时面上都带着笑。可那白衣的公子总是与冥记忆中的月不大像,不知为什么。   直到冥等到伏月。   这误闯进小院子的女孩儿,眉间清傲疏离的□□与月一辙。冥躲在槐树上窥看小女孩,才明白自己许久之前的猜测无误,月,真就是一名女子。可冥就是喜欢这样的月,月是女子,于她又怎样呢?   但伏月是个极不自由的女子,被当作另一个人的影子活着,她甚至不能像作为月时那样在大街与郊野随意行走。于是冥出面了,她不希望她的月儿被束缚,即使寻不到自由,她希望月还是月。可惜冥早已在伏月的记忆中被封存,伏月只把冥当作飘荡的鬼魅。   身为女子的伏月会为冥亲密脸红,会担心冥,却再也不曾说过喜欢冥,月的那句有一天会为冥而倾倒,大概永远只能是有一天了。可是伏月问过冥了,问冥愿不愿嫁给她,还脱下嫁衣随冥一起逃走。这样,对冥而言,已然足够,即使冥知道触犯了人世间的规矩会遭惩罚。   冥被囚禁在彼岸。她想,或许她再不能与伏月见面了。   彼岸非渡忘川不能至。可忘川弱水,一羽尚不能浮,何况其他?冥绝望地闭上眼,彼岸花开千年落千年,她只愿自己能就此沉睡过千年,爱欲之人,若逆风执炬,她终究是灯蛾扑火自取灭亡。   “冥,醒醒。”忽然地,急切的声音落在冥的耳边。   冥睁开眼,眼前那人白衣白裙,冥怀疑自己瞧见了幻象。这傻姑娘也和一样冥不着鞋履,洁白的双足伤痕累累,鲜血淋漓。赤红染了月白的裙摆,像是一圈红花边。伏月渡不过忘川,但她以自己的血引诱了水底的厉鬼,踩着它们一步步自忘川的弱水中渡过。   “月儿。”冥心疼地看着伏月。此刻这个月光般的女子眼瞳中竟点染着比冥更为炽烈的红,冰冷而绝望,目光决然,同样鲜血淋漓的手握住束缚着冥的锁链,那冥怎样也挣不脱的锁链顷刻化为尘芥。   伏月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冥,直到冥轻轻拉过她到身边,为她拭去眼角晶莹的泪。   “可还有想去的地方,我带你去。”冥抱起伏月,这回换她踏入忘川中,没有谁拦她们。不值得,也拦不住。冥说话时有意无意地笑着,眼尾的红愈发妖娆。伏月犹豫一下,终于将自己的唇印上眼前朱红的唇,那温凉的唇瓣轻轻抚平了她挠灼心尖的担忧与惶恐。   少女的眸沉静下来,只剩了盈盈的月光,和那红衣如灼的影子。   “你在哪里,我就去哪里。”   .   某处的棋局被打翻。   “罢了罢了,我认输。”本想用一子将另一子狩猎,现在倒好,没狩到那一子,反倒让这一子也沦入妖魔道了。   行者笑而不语。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